编者按:
乡村文明是中华民族文明史的主体,村庄是这种文明的载体,耕读文明是我们的软实力。习近平总书记十分重视美丽乡村的建设,提出要让居民望得见山、看得见水、记得住乡愁。推进美丽乡村的建设,发展与保护如何协调,怎么让传统文化在浓浓乡愁中“活”起来,归乡客又该如果做好新时代的乡贤,让美丽乡村成为精神家园?本期《海南周刊》特地截取四个乡村的发展故事,与读者共同去探寻答案。
这些年来,陈统奎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是一名“网红”的身份。在机场、火车站,或在海南、福建甚至台湾等地的一些公众场合,会有人认出他:“哎,你不是陈统奎吗?”
而在8年前,他的身份还是《南风窗》杂志的一名记者。8年时间里,陈统奎由怀着爱乡的初心成为海南最早一批返乡再造故乡创业者,到此间经历的焦虑、迷茫与苦闷,再到如今的迎风而起,他在生活与返乡创业的平衡木上越走越稳。
近日,在位于海口市秀英区永兴镇的博学村,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海南日报记者和陈统奎在他的民宿“花梨之家”聊起了他的再造故乡心路。
在他的眼里,返乡创业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未知冒险,但是他对这座火山村的依恋从未改变,抱着让“6次产业”落地生根、乡村振兴的笃定信念,他说“我是明知山有火,偏向火山行”。
8年,他看到了
魅力新故乡落地的可能
在“花梨之家”的庭院里,有只白鸭不惧小雨在草丛中慵懒地踱步,不知名的野花在嫩绿的草丛间愈发鲜艳,门口那只蜷缩成一团的小狗正酣然入睡,此刻的村庄安静得只听见雨声。
“返乡8年了,我也从一个‘小鲜肉’变成油腻的中年大叔了!”陈统奎不忘调侃自己,“早期返乡是一种冲动,认为返乡可以改变世界。但是创业最可爱的地方就是这种早期的心情。”
2009年,陈统奎作为《南风窗》杂志记者去台湾采访。在台湾,他发现记者、作家、陶艺师、企业家、教育家等各类社会精英都在做一件事情:乡村再造。他们怀抱不一样的价值观在过自己的日子,他们更关心有机农业、村落保护、慢生活等等,他们再造乡村,点亮台湾。
陈统奎想到了这座生于斯长于斯的火山村庄,村民们靠天吃饭、连自来水都没有,居住在简陋的平顶房里,更有甚者住在原始的火山石屋,反差之大,令人感慨万千。改变村庄、再造故乡的想法,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。
这样的想法,在8年的时间刻度里,已经慢慢变为一个个具体行动。
“你们来的时候看到那条3.5米宽的乡道了吧?春节前,我们打算拓宽到5米,这样村民、游客进出村庄就更方便了。”陈统奎略带自豪地告诉记者。
不仅是这条3.5米宽的村道,从2009年开始,陈统奎和村民们一起挖水井、盖水塔、修山地自行车道、盖民宿、创“火山村荔枝”品牌……“水井和水塔一共做了2套,火山村再也不会受旱,加上村里人非常勤劳,一边种瓜菜,一边种荔枝、黄皮等热带水果,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殷实,现在,博学村最高的楼有5层高!”陈统奎说,自己返乡这几年,没白折腾,还是干了点实事的。“再造魅力新故乡——这是我的返乡情怀,我看到了它落地的可能。”
也曾苦闷挣扎
如今迎风而起
然而,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是,如果将返乡创业当成一个企业管理的项目来看,这个项目的投资回报率还远未达到投资者的预期。
2011年陈统奎创办的“花梨之家”,现在有八间双标住宿,由陈统奎的弟弟陈统夸打理,一间的价格450元。据陈统夸说,民宿现在多数是一些朋友相互推荐的客人来住,一年算下来收入十余万元,“够生活,但不算富裕”。
“民宿是一种重资产投资,投入大产出慢,很难短时间内挣钱。我们种植的火龙果、荔枝卖得不错,但是也有季节性。”陈统奎坦言,后来投资生产的荔枝酥,由于缺少对市场的预判,又“烧掉了”100万元。
事实上,现在的陈统奎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奔走在上海和其他城市,另一半时间在家乡,他说自己是“非物理返乡”。他清楚地知道,如果单单靠“农”并不够体面地生活。
2013年,陈统奎去日本游学,结识日本京都返乡青年盐见直纪先生,他提出的“半农半X”理念给陈统奎在返乡创业途中所经历的迷茫和苦闷带来了一道光。“我现在就是半农半社会企业家,我的‘X’就是在帮企业做品牌营销,我有其他的工作谋生,并用于支撑我的返乡创业项目,因此从个人来说我没有穷困潦倒。”
当记者问陈统奎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是否后悔时,陈统奎说:“如果从个人财富增长的角度来说,返乡创业要比安安稳稳打工少挣很多,用金钱来判断真的后悔死了!但是从价值选择来看,又是无价无悔的。”
除了来自经济上的压力,陈统奎推动乡村再造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村民价值观的改变。几乎每推出一个项目,都是与村民的思想观念做斗争。所以他公开提出“造人”的理念,其实就是对村民进行培训,目前,他已经分三次安排博学村代表赴台湾考察学习。
“当然,村民的思想观念、文明进步,不是说教,而是在讨论、争论以及有人先做出榜样后,才有了改变的可能。”陈统奎说,“这种社区营造的过程是一个缓慢的过程,它的投资回报率时间比企业的投资回报率更长,或许是五年、十年,甚至更久,但是我愿意边做边等。”
2017年,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“实施乡村振兴战略”,海南开展“共享农庄”创建试点工作,一波政策红利让陈统奎的返乡事业迎来曙光。
“之前走过太多的坑。现在省里出了政策支持乡村发展,2018年,我要大力发展民宿,用6次产业发展火山村荔枝、生姜冰淇淋,用自己的原料加工,打造火山村冰品爆款。”陈统奎说。
“6次产业”的产业逻辑,即一二三次产业融合发展,“1x2x3=6”产业公式,两个乘号则分别代表着品牌和文创,这也是陈统奎一路来探索到的再造故乡的“发动机”。其在2014年创办的“火山村荔枝”品牌的成功试验,在2017年累计实现了从0元到1000万元的销售额小目标,也让他在创业路上有了迎风而起的底气。
乡村再造需要
一批“生活作家”
关于乡村再造的未来,记者在和陈统奎的对话中发现,他提到的高频词是“新农人”和“生活作家”。
新农人,寄托着陈统奎对“6次产业”在博学村落地的希望,他希望通过产业发展让村民看见实在的、有前景的事业体,激发他们一起再造乡村的动力,即把老农人改为新农人。此外,火山村还需要引进返乡大学生等新一代涉农创业者,有人做生态农场,有人开生态餐厅,有人经营民俗……新老村民共同再造故乡。
在陈统奎看来,这些新农人中会诞生一批“生活作家”。
“生活作家”是陈统奎去年到成都明月村考察时所受到的启发。明月村里住着一群“生活作家”,有爱喝酒的男诗人、喜欢画画的女诗人、北京水立方的设计师,村庄为这群人配套了一些“奇葩”零部件:一个酒坊、一个咖啡馆、一个美术馆、一个自然学校、一间民宿、一条精品购物街。“生活作家”们给当地村民带来了人气和财富,带来了令人感动的新的生活方式。
“无论是乡村建设还是共享农庄的建设,点亮它们的都是人。吸引什么样的人来做,就有什么样的村庄。我期待的人正是‘生活作家’,而不仅仅是汹涌而来的资本投资者。”陈统奎说,每一个乡村都有自己的脉络,“生活作家”可以给乡村再造带来一些“看不见”的东西,比如情怀、人情味。比如民宿里,一个茶杯所传递的主人的审美,住下来所聆听到的乡村的声音,感受到村民淳朴的民风等。这一切,都让乡村再造有了美的质感,美的幸福感。
乡村再造的路,还很长,陈统奎说,他也在努力成为一名“生活作家”,他不着急,愿意用一辈子来实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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